母亲有一口水缸,那种陶制的,内外上着一层褐色的釉,但是唯独缸口一圈和缸底的外侧没有,露出淡黄的陶器本色。过去的水缸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放在屋子一角,上面堆些杂物,毫无用途。几次劝说:“扔了吧!”回答总是:“万一还有用到的时候。”可我实在是想不出那要到哪个时候。但是过去,水缸确实有大用途。
小时候住在西城西绒线胡同。
那时的四合院,家家有个大水缸。开始,院子里还是个压水井,大家习惯一桶桶把水灌满水缸,再盖个大木盖,上面放个葫芦做的瓢,用水就从缸里舀。后来有了自来水管,大家很少用缸了。
但是到了冬天,院里的水龙头会冻住,大家还是要用开水慢慢浇化了,水通了,就抓紧装满屋里的大水缸。可以用上一阵子,不用频繁地去化水龙头的冰。冬天经常围着暖融融的蜂窝煤炉,一边看着姥姥拿着黄色的大瓢从缸里舀出清清的水放到面盆里和面,一边听她讲海螺姑娘的故事。
记得那时好向往家里的水缸里也有一只可以变成人的海螺,因为她总是会做好吃的。什么肉啊鱼啊,太让人馋了,有时就会偷偷登着凳子打开木盖,尽量贴着水面望向深不见底的水缸,看看会不会也有一只海螺藏在里面,结果被姥姥抢救下来,一边打屁股一边说:“这要掉进去就淹死了。”
“姥姥,你可以像司马光那样砸缸嘛!” 我并没有一点儿后怕,因为想起姥姥讲的另一个故事。“胡说,砸了缸,我们就没水吃了。”不管怎么说,那时总是觉得水缸是那么神秘亲切,睡梦里也会想着海螺姑娘悄悄出来或者自己顺着清清的水流穿过破碎的缸口一跃而出。
当高楼替代了四合院,水缸也不再是生活的必需了。现在的孩子也没人讲水缸的那些动人故事,但是母亲还是执着地留着水缸,似乎某一天它还有机会绽放光芒,或者,只为美好的人生记忆吧。可笑的是,我们总觉得有那多新的东西和成就在向我们招手,结果却是,丢掉的似乎总是和得到的一样多。没用过水缸的人得多遗憾啊!
注:骨科在线编辑在此另附一段北京积水潭医院宣教中心主任梁学亚分享的传统小常识:水缸还有一个天气预报的功能,即“蚂蚁搬家蛇过道,水缸穿裙云带帽,燕子低飞必有雨”的农彦。发现水缸外面似乎有水渗出的痕迹,就预测今天的雨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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