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有个北戴河,是闻名世界的避暑圣地。但是在几十年前,秦皇岛只是一个宁静的小城,如果称之为城市的话。市中心也就是一些平房和胡同,好像有那么不多的几座二三层的小楼。
小时候住在西城西绒线胡同。
小学的暑假,第一次出远门离开北京,到秦皇岛看望下放的父母。坐在父亲永久牌锰钢全链套自行车的后架上,穿过不太宽的几条大街,街道的路口都是没有红绿灯的,当然也看不见什么汽车,偶尔会有一辆圆鼓鼓的老式公共汽车慢吞吞地驶过。自行车相对于大多数靠腿走路的人们来说,是快捷的交通工具,算是机动车辆。那是个人人差距不大都是穷光蛋的年代。走路的倒不会对骑车人产生什么仇富的情绪。
穿过不大的城市,看到了一排排不同于灰色老房子的红砖平房,它可以说是现代连体别墅的“祖宗”。每家前面都是篱笆圈起的院子,门都是竹子编的。给人一种“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感觉。院子里养着一群鸡和鸭,还有几只大鹅。
大鹅有我肩膀那么高,见了我这个生人,立刻嘎嘎叫着扑过来,好不生猛。吓得我赶紧躲在父母背后,母亲呵斥几声将鹅赶开,大鹅虽然明白了来者不是敌人,但还是用一副凶狠的眼神紧盯着我,好像在说:“老实点儿,我可看着你呢!”
父亲解释说,这个地方治安不太好,有时会有小偷,于是家里不是养狗就是养鹅看家。公鹅很高大凶猛,不怕人,箝起人来很痛,叫声高亢,还是群攻,一般小偷不敢惹。何况,养鹅还有鹅蛋可吃。
家里不大但是有两间房,神奇的是睡觉的是土炕,和做饭的煤炉相通,冬季可以取暖,夏季闸门一封,倒是凉爽。
母亲神秘地给我打开一个小储藏室,里面的东西让我觉得眼睛里好像冒出了很多亮晶晶的五角的东西落了一地。大搪瓷脸盆里堆着冒尖的一大盆粉皮的鸡蛋,一大盆绿皮的大鸭蛋,还有更大的没有见过的巨大的鹅蛋。对于来自定量供应的贫瘠的北京的我,哪里见过这么多宝贝儿啊。
屋里的一角堆着十几桶绿皮的、比装奶粉桶还要打大的铁桶。看着那没有任何标致的东西我好奇的问:“那是什么?”母亲笑了:“这可是好东西,这里有个军工罐头厂,前些天失火,生产的罐头被火燎过,不能储存就贱卖给大家,这不买了不少,里面全是大块的猪肉,好极了!”
第一顿饭太难忘了。一大盘罐头猪肉,一大盘大葱炒鸡蛋,一大盘腌的红得冒油的咸鸭蛋和自制的松花蛋,再有一盘爆炒猪耳朵扁豆,我确信到了天堂。虽然是农家田园风格的。
第一晚睡觉的时候,我再次体验了“天堂避暑圣地”的感受。离开北京的时候,天气炎热,毛巾被都盖不住,摇了一宿蒲扇,基本没睡着。可是秦皇岛的第一夜,居然凉意习习,必须盖上薄棉被。
终于我明白了避暑的含义,秦皇岛好像没有夏天。好像是春意绵绵或者秋风送爽的季节,舒适地全身每个细胞都伸展开,一夜无梦睡到窗外的公鸡打鸣。
第二天,我盼望着能见到第一面的,是大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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